長途電話

芒種・蟷螂生

回首過往，許多在當時刻骨銘心的回憶已然消逝，在腦海裡留下許多空白。若刻意回想，便像播打一通收訊不好的長途電話，只能憑隻字片語和一定程度的想像完成對話。也許在我們完成某項使命以後，人腦便會自動刪除對自身有害的記憶；就好比一群人一齊達成某項目標以後，在那之前發生的所有不愉快都將無條件得到原諒。至於那項使命是什麼則因人而異；就像每種宗教都有其信奉的神祇，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地獄。

那一年的環球影城，正值萬聖節特別活動期間。每晚六點整，原本充滿笑聲的遊樂園，便會搖身一變成為活屍戰場。數百名工作人員裝扮成的活屍，在園內各處嚇唬、追逐四處逃竄的遊客；來不及移動至安全區域的孩童們，只能在原地放聲大哭。未滿二十五的我們，在這人間煉獄的體驗活動中，揮灑了最後一次屬於青春的猖狂。我不熱衷於人嚇人的活動，但妳拉著我穿梭於各項萬聖節限定設施；並在踏出每棟鬼屋時高呼：「我們又活了一次！」 也許後來的我又活了一次，但妳的時間卻在那一年永遠停止流動。

隔年舊地重遊，夏日嘉年華的花車繽紛耀眼，園內的遊客笑得燦爛，空氣裡瀰漫著爆米花的甜味，而我也學會了在人事已非的場景裡，擁抱記憶中的妳；試著體會說了再見以後的日子並不都充滿著淚水。也許有天妳也會消失在那通訊號不良的長途電話裡頭，但如果還來得及，我還是會鼓起勇氣，在所有不被大腦允許的悲傷之中，聽妳唱完妳最愛的那一首歌。